《孟子与经心篇》人性的知己良能
作者:kok官方体育app下载 发布时间:2023-02-13 00:17
本文摘要:《孟子与经心篇》人性的知己良能人性的知己良能孟子曰:「人之所不学而能者,其良能也;所不虑而知者,其知己也。孩提之童,无不知爱其亲者;及其长也,无不知敬其兄也。亲亲,仁也;敬长,义也。 无他,达之天下也。」孟子提出来的「知己」「良能」,成为不得了的重大问题。这两个名词,影响了整个亚洲各民族的哲学思想,约有八百多年到一千多年之久。 王阳明的哲学,影响了日本文化,成为日本明治维新的真正文化中心,也就是王阳明所论述的知己、良能之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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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孟子与经心篇》人性的知己良能人性的知己良能孟子曰:「人之所不学而能者,其良能也;所不虑而知者,其知己也。孩提之童,无不知爱其亲者;及其长也,无不知敬其兄也。亲亲,仁也;敬长,义也。

无他,达之天下也。」孟子提出来的「知己」「良能」,成为不得了的重大问题。这两个名词,影响了整个亚洲各民族的哲学思想,约有八百多年到一千多年之久。

王阳明的哲学,影响了日本文化,成为日本明治维新的真正文化中心,也就是王阳明所论述的知己、良能之学。这个学说,在海内自明朝到清朝的六七百年之间,也发生很是大的影响。尤其在释教禅宗方面来说,王阳明的学说一出来,就掐住了禅宗的喉咙,需要抽痰开刀了;但也有许多禅师,是在王阳明的学术影响之下而悟道的。

无善无恶心之体 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知己 为善去恶是格物王阳明的功业文章,很了不起,可是对于他的四句教,我也曾在民国四十四年(公历一九五五年)出书的《禅海蠡测》中评论过他,现在不再多说。至于孟子的这两句话,也是很值得讨论的。他说「人之所不学而能者,其良能也」,不学就会做的,就是「良能」。

那么小孩子偷糖果吃,也是「良能」吗?「不虑而知者,其知己也」,不经由思量而知道的就是「知己」。像有的人,天生有偷窃癖,有家有当,人给家足,可是瞥见穷人家两只鸡,他还是会不加思量地偷来,这种不虑而知道去偷的知,也是「知己」吗?所以孟子这两句话,哲学的原理完全对,用的文字有问题。同样的,「不学而能者,其良能也」,也有问题。小孩子「不学而能」的事多得很,孩子的破坏性很大,见到工具,尤其是新奇的工具,喜欢拆解破坏;对于一些小动物,喜欢弄死,这也算是「良能」吗?所以这一段,是孟子学说的中心所在,可是值得讨论的地方,实在太多了。

他又说:「孩提之童,无不知爱其亲者;及其长也,无不知敬其兄也。」我不完全同意孟子这几句话,说得未免太笼统了。他说「孩提」,这已经不是婴儿,是由大人牵着手走的四五岁上下的孩子了。

他说这样的孩子,统统爱怙恃。这可是纷歧定,学过儿童心理学的就知道,有太多的孩子,天生不喜欢自己的怙恃。

严格说来,婴儿喜欢母亲,也并不是由于孝心,只是他需要吃母亲的奶水,是利害关系。一般说这就是孝,就是爱,那是知识分子加上去的。人类的天性究竟是善是恶,是否可爱,是一个大问题。

孟子强调「孩提之童」,个个都知道「爱其亲」;等他长大了,个个都知道「敬其兄」,也是有问题的语句,因为兄弟姊妹间成冤家的多得很。人性是很恐怖的,究竟是否像基督教说的,吃苹果变坏了或被蛇诱惑,真是一个大问题。再看他下面的结论。「亲亲,仁也」,亲爱自己的亲人,是对人类同情;「敬长,义也」,爱自己的兄长,同时也爱别人的兄长。

「无他,达之天下也」,孟子说,这没有其他理由,这是人类的真理。孟子这些话大有问题,需作彻底的讨论。王阳明悟的是什么?就是孟子说的「知己」;而佛说的「般若」也是「知己」。

「佛即自心,能生万法」就是「良能」,神通妙用也就是「良能」。王阳明曾学过道家,也学过佛家;后因被谪到贵州龙场,自己在山洞里闭关打坐,光阴已做到有神通,能够先知了。

有一个朋侪去看他,在三天前他就预知了。王阳明悟道以后,接纳了孟子的「知己」「良能」,提出所谓的四句教:无善无恶心之体 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知己 为善去恶是格物王阳明的学说思想,就接纳孟子的这两个名词,「知己」与「良能」。阳明先生特别注重于「知己」,认为「知己」是人的天性之知,即是佛法所说的觉性。而阳明学说的重点,在「起用」——即知即行。

孟子对于「知己」、「良能」的看法,在原文中他下的界说是:「人之所不学而能者,其良能也;所不虑而知者,其知己也。」这是两个大原则,这是讲心性的「知」与「能」。他认为「能」与「知」是不学而会的,例如小孩子不学就会做的,就是「良能」;不经由思想思量而知道的,就是「知己」。

有人作哲学的比对,认为孟子的「知己」,就是西方哲学中,法国人博格森所称的「直觉」。现在更有人认为,禅宗的悟道,是一种「直觉」的作用。

至于博格森所说的「直觉」,与孟子所提出的「知己良能」,是否相同,是一个值得研究的问题。可是,以一个翻译的名词,任意用来凑上做研究比对,这是很危险的事。研究学说,应该持「知之为知之,不知为不知」的态度,瞥见一个名词,不行任意拿来引用作比喻,必先探究泉源,相识它的寄义,然后方可引用。再看孟子对「知己良能」所引申的理由,他说一个小孩子就自然爱他的怙恃,这就是「知己」。

可是相反的一派,主张人性本恶的法家,看法就差别了,认为小孩子的爱怙恃,不是本于人性的善良,而是为了利害的需要,有奶即是娘。如果一个婴儿生下后,抱离怙恃,由另外一位母亲养育,喂他奶吃而真爱他,这孩子也一定爱这个母亲。

如以现代心理学来分析,也是如此。而孟子认为小孩子爱怙恃是天性,长大了就爱兄弟姊妹,这是纷歧定的,意见相反的很是多。缩小规模来研究,孟子所说的「知己良能」,究竟是什么?这个「知」,这个「能」,到底是什么?孟子在这里所说的话,和告子所说的一样,他们几位所辩说的人性,都是指后天的性,是怙恃生下来以后的,不能代表形而上的天性。

所谓怙恃未生以前的天性,究竟是善良,还是不善良,这是一个大问题。因此遐想到老子所说的「天地不仁,以万物为刍狗」,一般人向来歪曲了老子的意思,说老子认为天地无所谓仁爱,只是在玩弄万物;而所谓天心仁慈,只是人类的一种看法而已。如果天地真的由于仁慈生了万物和人,为什么又让他们生病、烦恼、死亡?这不是天地自找贫苦吗?如果天地生人,都不老不死,该有多好!太阳永挂中天,连电灯也不必有了;大地自然会冒水,也不必下雨了。

可是天地偏要制造许多矛盾,这就是「天地不仁,以万物为刍狗」。一般人这样解释,可以说是歪曲,是诬蔑了老子。

我认为这两句话是说:天地无所谓仁或不仁,无所谓善,无所谓恶,天地生长万物,都是看做刍狗一样,完全平等。古代的祭品中有狗,后因不愿杀生,便以刍草做成狗来取代,名为刍狗。

在祭祀以后,就扬弃了。所以天地生长万物,是任万物自然而生,自然而灭,无所谓仁与不仁,更不是玩弄。

所以老子这两句话,只是说明自然的原理,不能往坏的方面去解释。由于老子这两句话的说明,依据逻辑,可以引证,对于形而上的本体而言,可以称为知己或不知,或良能,或无能,或能而不能,或知而不知,均可,并不须要强调一定就是「知己良能」。再向好的方面看,知己与良能这两个名词,孟子所说的是对的。

「知己」是人性的好知,但有时候是邪知、歪知,谁人知就不大好了。孟子所以说「知己」,是因为他的思想始终站在人性本善的看法上说话,通常善的事情,自然都是「知己良能」。

但这项学说有一个毛病,就是邪知、歪知,以及坏的行动,是不是「知己良能」?如果说坏的行动,是后天的习气而来,在理论上就有了问题。知己良能经孟子提出后,影响了中国文化思想达一两千年之久。

这个问题,西方有些哲学家,在唯心道德理论上,与孟子的这一理论是相合的。尚有一派非道德的学派,则认为孟子这一说法不够哲学,甚至说中国人没有哲学。其实人伦道德原来是以行为作基础的,硬套上一个哲学的帽子,谈到形而上的本体,就不通了。

例如孟子所提的,小孩子天生有善良的天性,但他引用的例证,则不足接纳。再回溯看孟子的老师子思,在《中庸》中所说的话——虽然有人说,孟子并未跟子思学过,子思死的时候,孟子只有十几岁,可是子思很器重孟子,曾说这个孩子未来会成圣人。

这些考证的事,这里不去讨论,但看子思着的《中庸》,其中也没有提到「知己良能」,只说「天命之谓性」,对于心性,一如佛家说的「一切众生皆是佛」,只是自己没悟,所以不知自己是佛。《周易·系传》上的「黎民日用而不知」,也是这个意思,自己不知道自己就是圣人。但《中庸》中另有一句话——「君子之道,费而隐,匹俦之愚,可以与知焉,及其至也,虽圣人亦有所不知焉。」这是说一小我私家真正悟到了「天命之谓性」,就到达了圣人的境界,但圣人不知道自己是圣人,如果知道了,那就不是圣人了。

所谓「匹俦之愚,可以与知焉」,就是说,在男女饮食之中,也可以悟道,虽到达了极点,圣人也不知道。这几句话很妙。《中庸》一开头就说:「天命之谓性,率性之谓道,修道之谓教。道也者,不行须臾离也,可离,非道也。

」像这一类古书,希望今日的知识青年,能够熟读背诵,相识它的意义,才不愧是中华民族的子孙。四十多年前,有一位留德的著名黄医师,她是江苏的世家子弟,对国学有相当造诣。她说在德国时,有一次去跳舞,召来一名舞男,她最初还不大看得起这个以伴舞营生的德国青年,但谁人舞男说是大学结业,而且读过《老子》,而且立刻用中国话背诵:「道可道,很是道,名可名,很是名。无,名天地之始,有,名万物之母……」不光背得滚瓜烂熟,而且解释得也很有一套。

所以这位留德的女医生就说,未来中国文化,必有盛行于世界的一天,凡我国青年,千万不要忘了自己的文化,否则到了外洋,反不及外国人相识得深切,那就太内疚了。到了明朝理学壮盛的时代,有一位念书人,去向密云圆悟禅师请教。这个禅师是明代一位不得了的大禅师,可是他和六祖惠能一样,也是贫苦身世的,没有读过几多书;可是他悟道以后,豁然开朗,什么都市了。这个念书人问他:「虽圣人亦有所不知焉」这句话是什么意思?这和佛说到菩提道「不行说,不行知」一样吗?密云圆悟禅师说,你读了一辈子书,这个原理也不懂么?「具足凡夫法,凡夫不知;具足圣人法,圣人不会;圣人若会即同凡夫,凡夫若知即同圣人。

」这位念书人一听这几句话,佩服得五体投地。他这四句话就是说,天性这样工具,人人都有,也就是「一切众生皆是佛」,人人具足天性,所以人人也都是圣人。凡夫不知,因为没有悟,不知道自己就是佛;凡夫一悟了道,见到天性,就成佛了。

可是,成佛以后,一天到晚心想「我成佛了,你们大家都是迷的」,这就是「圣人若会」。圣人悟后,如果还抱着这个道不放的话,那么「即同凡夫」,还是个普通人,即是没有悟。这就是《中庸》为什么没有说到「知」的原故。

我们又回溯上去,看子思的老师曾子,是怎样说「知」的原理。曾子所著的《大学》一书中说:「知止尔后有定,定尔后能静,静尔后能安,安尔后能虑,虑尔后能得。」又说「致知在格物」,将「知」字提出来了;接着又说:「物格尔后知至,知至尔后意诚,意诚尔后心正,心正尔后身修,身修尔后家齐,家齐尔后国治,国治尔后天下平。」他这里「致知」与「格物」相对,其中的原理,后世没有很好的论述,只有以禅宗的原理来解释,才比力切题。

「致知」就是「顿悟」,「格物」就是「渐修」,「致知在格物,物格尔后知至」就是说,欲想顿悟,非渐修不能顿悟;渐修欲有成就,非顿悟不能有渐修的结果。可是要注意,《大学》的「知止尔后有定」,与《中庸》里的「匹俦之愚,可以与知焉」,其中的「知」,都是讲知的用,也就是心性的作用。心性的第一个作用是「知」。再回溯上去找祖师爷,就是曾子的老师孔子,他提出来:「知、仁、勇,三者天下之达德也。

」这也是讲用,没有提到天性。而到了孟子,则讲「知己良能」,似乎是悟到人性的原来,尤其到了宋明理学家们,强调「知己良能」就是本体的作用。

因此宋明理学家,很是阻挡佛,阻挡禅,也阻挡老庄,阻挡道。因为佛与道两家的人,在王阳明认为,知而不能起行,是落空的,光在那里关门打坐,得了道有什么用?这个道不能起用,不能行,不能救天下、国家、社会、众生,所以没有用。

因此他主张「知行合一」。他们这样一来,就犯了一个错误,把形而上天性的体,与形而下行为的用,混为一谈,成了体、用不分。他们之所以犯这样的错误,是凭据《孟子》这里的「知己良能」而来的。可是这并不是孟子的学说差池,而是他在这里所说的话,交待不清;在说话举例上,把「知己良能」,说得「很像」是道的天性,以致宋明理学家们,就把体和用混淆在一起了。

再转头看看佛家,在经典上提到「知」,是用「智慧」的「智」这个字。中文的「智」这个字,还不够表达谁人见到天性的「智」,所以多直接译音为「般若」。

委曲用中文来解释,般若就是最高最大的智慧。《圆觉经》上曾说「知幻即离,不作利便,离幻即觉,亦无渐次」,大家要做光阴修道的话,岂论哪一宗派,这几句话好得很,都是做光阴最切要的。

「知幻即离」,知道自己的妄念只是妄想、理想,大家闭起眼睛打坐,实际上在打妄想。明知妄想是虚幻的,可是除不掉,以为两腿有光阴,就是妄念除不了,都在为此而困扰。而佛告诉你,当你知道这个念头是妄念时,谁人妄念早已经跑掉了,「不作利便」,不须用方法去除掉它。可是大家犯了一个错误,总认为妄念来了,怎样才可以除掉呢?而实际上你刚刚的妄念,已经绕地球一圈到了外层空间,早已无影无踪了;而你想除掉的念头,岂不又成为另一个妄念了吗?所以「知幻即离」,知道它是妄念的时候,妄念已经走了,它不会停留的,不必用什么方法去除掉它。

「离幻即觉,亦无渐次」,脱离妄念以后,很清净的一剎那,就是觉性,没有什么小乘、大乘、初地、二地等等的划分。在理论上,大家懂了这四句话,似乎喝了咖啡,吃了冰淇淋一样,心里很是舒服清凉,认为佛到底是很高明的。问题在于佛高明,我们并不高明,因为「离幻即觉」的这一「觉」,留不住,刚刚有一觉,又酿成了妄想;刚说「不作利便」,只要把这一觉保住就好了,现在这一觉又睡觉去了。

所以不是醒觉之觉,而成了睡觉之觉,又胡涂了。大家修道的痛苦就在这里,这是用功方面。

在理论方面,《圆觉经》上这句「知幻即离」的方法,也是用,并没有说到体。厥后有一位禅师说过:「知之一字,众妙之门。」众妙之门这句话,出于《老子》,禅师是借来用的。

这是说「知」有如此重要,我们的犯错、犯戒、犯罪,就是因为不知,所以糊里糊涂犯了错。听说,如果能知的话,就不会犯错。这是「听说」,以我小我私家研究人类的心理,有许多人明显知作别人的工具不行拿,拿了则不道德;同时又知道这个工具很可爱,于是理智上的道德观,与情感上的爱欲,发生了战争,效果情感战胜了理智,不管道德不道德,拿了再说。

这两个「知」,不知道谁是哥哥,谁是弟弟,往往如此矛盾。所以「知之一字,众妙之门」,如果认为这个「知」就是修道、悟道最重要的工具,则是错误的。如果有这一「知」存在,永远不能乐成;认为这一「知」——灵明觉知,就是道,也是错误的。

因为这一知还是意识,是第六意识的妄想境界,所以修道不能乐成。例如唐代的香严禅师,他从学的是天下第一明师百丈禅师。

对于禅理,香严很是高明,可以一问千答;对于一个问题,他可以作十面的回复,可是他还是没有开悟。百丈死后,他只好去找师兄沩山禅师。

沩山对他说,你的原理都对,就是没有实际开悟,你在这里少讲原理。又过了良久,香严就是悟不进去。

有一天自觉悟不了,不修行了,就跑到南阳忠国师那里去种菜,心想如此过一生算了。有一次在种菜时,地上有一块瓦片,他拾起来一丢,恰好落在竹子上,「碰」的一声,他开悟了。这叫做「有意栽花花不发,无心插柳柳成荫」。于是作了一个偈子:一击忘所知 更不假修持动容扬古路 不堕悄然机到处无踪迹 声色外威仪诸方达道者 咸言上上机悟了以后,要忘「所知」,连悟的这一知都是多余。

再回到《孟子》这里,把他的「知己良能」拿出来看看,到底是怎么个工具。我们以现代知识来研究,婴儿刚生下来,是有知或是无知呢?他「哇」的一声哭了,但那是哭或是唱歌,谁也不敢肯定,惋惜我们自己也忘了。今天的禅宗和今天的儒家,已与往古差别,就要问这个问题了。

如果说婴儿无知,他确有一个知,就是孟子所说的,「不虑而知」的知,也有「不学而能」的能。婴儿饿了一定会哭,可见他「不虑而知」,这是天生的。如果站在医学、生理学或唯物哲学的态度来研究,认为这是唯心的理论,那是错误的,因为肚子饿了会哭,不是知不知的问题,是生理上脑神经的自然反映。婴儿会抓工具,欢喜踢脚玩,长大一点又喜欢跑路;中年手动得多,玩手;年迈手脚都不大愿动了,只好坐在那里追念,玩头脑,头脑玩完就走了。

这是人生的历程。可是婴儿抓住一件工具,这是不是良能?在现代医学上则叫做人的本能,是神经的反映,这与道德的良与不良无关。「良」是哲学家加上的一个字,加的对与差池,科学家不置能否,你爱加就去加吧。

我们如果枚举古今中外,种种差别的意见来对比,那就太多了。现在只从大的纲要上,简要说到这里。现在,我们将《孟子》自己的学说,把他前后所说过有关的话,毗连起来做研究,应该说,孟子所说的知己、良能并没有错,问题在于他文字的说明运用不太清楚。

孟子对于人性,岂论是先天的、后天的,都是从「性本善」的哲学主张而来,如佛家所说「无始以来自性原来是灼烁」。人从娘胎中生下来开始,就属于后天,后天所染的习气,就是「习相远」。

把这种习气的行动,看成了自性灼烁善良的一面来看,是孟子以后一般人的错误解释。孟子提出来的知己、良能,重点在「良」字上。

是善良的知,善良的能,也就是《大学》上「止于至善」的谁人「至善」的境界。他如果说,有些孩子天性笃厚,坏习气沾染得比力少的,所以「无不知爱其亲者,无不知敬其兄也」,那就清楚了。所以为了说明他这一段书,要把古今中外与他相反的理论都枚举出来,然后,只有借用佛家的理论,来为他作解释,才气相识他所说的真意。

至于后世的理学家如王阳明先生,囫囵吞枣,一股脑儿没头没尾地引用,对孟子的学说作不清楚地界说,反而搞得越发庞杂了。现在,我们再看下去,孟子自己在后面的解释,就更清楚了。

孟子告诉我们看水,要看波涛,看谁人生动泼的精神,把它吸收过来,体会于心,也是生动泼的。其次他告诉我们水性是「不盈科不行」,上游流下来的水,流到堤防前停下来了,一定要等到「盈科」——满了,横跨了堤面,才又流了出去。

这是孟子告诉我们修养的秘诀,「不盈科不行」。要想学道,则「不成章不达」,自己不参透学理,永远不会通达。

有的人学道,做了几天静坐的光阴,就想开悟,那是死水一潭,理事不能融通;做人做事也是这样,不充实、不圆满不行,要充实、圆满以后,才气得结果。孟子前面说天下大事,怎么突然又说到小我私家修养上来了?他这是告诉我们,当官也好,教书也好,做生意也好,做人也好,先求充实自己,「不盈科不行」,「不成章不达」,天下事没自制好占的。

人都是偷心不死,爱占自制,尤其学佛学道的人,希望老师传一个秘诀,明天就得神通,天下哪有这样的事!所以要「盈科而行,成章而达」,这是不行消逝的真理,自己不充实而想乐成,那是不行能的。孟子曰:「舜之居深山之中,与木石居,与鹿豕游,其所以异于深山之野人者几希;及其闻一善言,见一善行,若决江河,沛然莫之能御也。」 孟子曰:「无为其所不为,无欲其所不欲,如此而已矣。

」 孟子曰:「人之有德慧术知者,恒存乎疢疾。独孤臣孽子,其费心也危,其虑患也深,故达。」《孟子》这几行书,论述了知己、良能的原理,这是最好的说明,也是对他的说明最好的批注。

这并不是说孟子的文章写得欠好,而是上古时代的文章,力图精练,后人看来易生误解。孟子接连不停地发挥,有时拿事情来举例,有时用比喻来解释,实际上,上下文的义理、思想是一贯的。

可是宋儒(朱熹)这一系统,偏偏自作智慧,认为「四书」不合文章体裁的逻辑,把它切断支解,分章分句,叫做「四书章句」。这样的自以为是,反而酿成断章取义,把重要的文句酿成一个章节段落,使原本整体连贯的思想原则,变得支离破碎。

从南宋以后,历经元、明、清六七百年之间的政权,遵循「四书章句」,以此取士考取功名,使孔孟圣人之道困于章句之学,导致儒家伟大的学术思想,被后人唾骂为「吃人的礼教」的教条,因此便要打垮孔家店。孟子说,人性天生是良善的,提出大舜作一证明。他说:「舜之居深山之中,与木石居,与鹿豕游,其所以异于深山之野人者几希。」舜身世的家庭,是所谓「父顽母嚚弟傲」,父亲愚顽不化,母亲泼辣不讲理,弟弟又桀骜不驯。

舜受怙恃弟弟的迫害,被撵出家门,漂泊在历山的深山中耕作,和野生动物为伍,在林木山石中生活,固然无法接受教育和道德的造就。可是他没有酿成野人,不光有学问,另有很高的修养,以致成为历史上的圣王。

这就是因为他发挥天性中善良的德性,不像我们凡夫,听到一件差池的事就发怒、品评;听到一件好事,就怀疑或者妒嫉。舜天性善良的品德,「及其闻一善言,见一善行,若决江河,沛然莫之能御也」,他听到善言,看到善事,他内里善的情绪,就像水库放水一样,滔滔而来,连忙接受,又谢谢又敬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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孟子随着说出舜生长善良德性的原理:「无为其所不为,无欲其所不欲,如此而已矣。」人性有善有恶,因为无始以来,人性原本是善良的,然而经由人生习气的染污,于是人性就有了善恶之分。可是一小我私家如果天性善良,在他处境最恶劣时,也会体现出善的一面。就像一个杀人不眨眼的人,面临自己的后代,和所爱的人时,仍会流露出他的慈祥心。

或者一个疯子,当瞥见他心爱的人时,也会有慈祥的面容。所以人要修养,佛家说修行,不应该做的事,就绝对不要去做;在先天天性上,所不希求的,所不须要的,就不要去扭曲自己的知己之性,如此而已。修行就是去恶为善,把理智的气力增强,把后天的欲望淘汰,直到完全去掉,渐次就可以到达圣人的境界。

因此,孟子说:「人之有德慧术知者,恒存乎疢疾。」一个做大事业的圣人、英雄,在人生的路途上,都曾遭受过许多重大的挫折,所以才会有大的成就。一小我私家道德修养的完成,或者知识的渊博,或者技术、艺术、学术、文章方面等等的成就,以致彻悟心性最高的智慧,经常在心理上,有无法告人的隐痛,以及肩负、烦恼等等的欺压,或者身体上有疾病的痛苦。

如果能突破这些障碍站起来,就有所成就。为什么身心上困窘痛苦的人,成就会大呢?「独孤臣孽子,其费心也危,其虑患也深,故达。」因为是「孤臣」,是「孽子」。

像舜的一生,他在生命的路途上,一开始受到的难题崎岖,就是「孤臣孽子」的心情,所以他对一切事情「其费心也危」。危字有双重意义,一是危险之危,就是看每件事情,都隐伏危机,不像没有吃过苦的人那样,把事情看得很容易;另一个意思是,危者正也,居心纯正,随时怕自己犯错误,如临深履薄,不敢瞎搅。

「其虑患也深」,所思量的问题,所挂念的结果,都很是深刻、深远,使阻挡的人没有意见。因此比一个在顺心情况中发展的人,看得更为深远通达,所以后人有「世事洞明皆学问,人情练达即文章」的名言。

孟子在前面举出,历史上公认舜是一个大孝子,但相识舜的一生,才知道舜所受怙恃家庭种种折磨煎熬,得不到体谅的心情,很是困苦。可是他无怨无悔,努力修养自己的道德以到达最高的成就,成为一代圣君。他是一个真正大孝于怙恃、大孝于天下黎民的大孝子。

记得前人有一名联:「世事都从忙里错,好人半是苦中来」,此言简直不虚。舜的一生,是在这样恶劣的情况中,唾面自干,转逆为顺,发挥了孟子所谓知己良能之天性。读到这里,自然就领悟孟子上面所提出知己良能的涵意,并可以解释为人性灼烁善良的一面了。

接着由小我私家修养,人性的善良面,再说到做人处事:孟子曰:「有事君人者,事是君则为容悦者也;有安社稷臣者,以安社稷为悦者也;有天民者,达可行于天下尔后行之者也;有大人者,正己而物正者也。」孟子又做了一次人格、人品的分类。由人性的灼烁善良面,再讲到一小我私家的成就,这是从「人之有德慧术知者,恒存乎疢疾」一段毗连下来的。他说从政的人,有差别的几类,我们要先把人生观确定,准备未来做一个什么样子的人。

这和未来赚几多钱、有几多资产,或子孙满堂等等,都不相干,因为这种种的情况,都不外是做人的一番情形而已。当院长、部长、上将军、大元帅,也是做人;做老黎民,也是做人。

不管你是怎么穷通富贵,但小我私家自己的人生观首先要确定,知道自己要做哪一种人。孟子说,有一种人去做人家的部下,或为升官发达,或为获得向导人的信任而为社会做一番事情,所以伺候主管,而且要迎合主管的心意。例如为了找事情,要去见一位总司理,就要先探询一下,他是喜欢长头发或短发型,喜欢青年装或西装,然后顺着他的意思穿着,再去见他,这就是「为容悦者也」,要合于他的意思。第二种人出来做事,目的是差别的,他是为了社会、国家、天下而出来从政的,那么他的快乐,修建在事业的成就、理想的施展上,如果达不到这个目的,他绝对不干。

第三种人就很高了,叫做「天民」,是替天行道。这一种人是自己先行预计,能替社会做几分孝敬,能有孝敬才会出来做事。最后一种是圣人,在儒家叫做大人,是「正己而物正者也」,这种人无所谓权力与职位,也无所谓站出来或不站出来,他是真正的天下之大人,无论当天子、当官、卖菜,都一样。

大人就是大人,是正己尔后正人的人;不光自己是正人,又是使天下万物,皆得其正的人。即是佛家所说的菩萨道,自利利他,度尽一切众生;也即是其他宗教所说的泛爱世人,此之谓大人。以儒家的态度,所谓成佛升天,不外是成为一个大人而已。孟子从人性的知己、良能,说明人性的用,而说到了做人做事,他把人格做了分类以后,下面再讲另一方面的人与事。

君子有三乐孟子曰:「君子有三乐,而王天下不与存焉。怙恃俱存,兄弟无故,一乐也;仰不愧于天,俯不怍于人,二乐也;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,三乐也。君子有三乐,而王天下不与存焉。

」古代称君子,是指有道德、有学问、有修养的人。孟子说,一个君子,有三样事情是他人生真正的快乐,就算拿天子之位来交流这三种快乐,他也不干。第一是有圆满的家庭,怙恃都快乐宁静健在,兄弟姊妹之间和气,没有人当太保,也不会出意外,无灾无病。

第二,随时随地,上对得起天,下对得起一切,到城隍庙烧香,面临阎罗王都不怕,因为没有犯过罪,没有做过亏心事,所以瞥见人,心不跳,脸不红。「怍」就是在测谎机上显示的不正常跳动频率,一小我私家灼烁磊落,没有任何事对不起天地鬼神及人类的,这是第二件快乐事。第三,「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」,这是第三件大快乐,但它的组成条件是要有「英才」,如果「得天下笨才而教育之」,就「苦」也。

固然「英才」是很难过的,有些人教也教欠好,说他好并欠好,说他坏又并不顶坏,而是一种「阴」才,这就在不苦不乐之间了(众笑)。最后他又把开头的一句话重复一次:「君子有三乐,而王天下不与存焉」,这是他的叹息!这三乐,孟子有了一乐半,因为他的父亲已不在了。孔子则没有第一乐。

孔子的一生很苦,他的哥哥姐姐,从小都靠他养,而且孔子服侍的母亲是后娘。第二乐,他们两位都做到了。第三乐,孟子或许不胜感伤之至,孔子也没有完全做到,因为孔门七十二贤人,贤到什么水平就不知道了。至于说教育出来能够齐家、治国、平天下的「英才」,孔子门下没有,孟子门下也没有。

有人说,另有一小我私家,也只做到一半,那是隋末的王通,他自比尼山,儒、释、道三家都通的,也是大彻大悟的人。最初他也有志出来统一天下,厥后和隋炀帝晤面谈话后,看到国家天下的形势,并不如他想象中那样,便立刻回家讲学河西,造就青年人才。厥后唐太宗手下成名的将相,大多是他的门人,王通可以说是「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」。

所以王通死后,他的学生们,私谥他为文中子。为什么由门人私谥而政府没有赠谥?在唐朝的历史中,连他的传记也没有,听说由于其弟王凝任监察御史时,劾奏唐太宗的舅子长孙无忌的友人,所以隋唐史中,没有他的传记。但满朝文武百官,他的门人们,私谥他为文中子,即是是今世孔子。

这里看到,孟子在人生的目的上,订立得如此远大,而孟子自己也没有做到,可见人生事业的难为。孟子曰:「广土众民,君子欲之,所乐不存焉。中天下而立,定四海之民;君子乐之,所性不存焉。君子所性,虽大行不加焉,虽穷居不损焉,分定故也。

君子所性,仁义礼智根于心;其生色也,睟然见于面,盎于背,施于四体,四体不言而喻。」这是孟子再三说明君子有三乐之外的修学境界,因此而说,纵然贵为天子,也是平常的事,不算什么。孟子首先说,一小我私家当了天子,领土大,人民多,为世界大国,哪一小我私家不希望这样?可是一小我私家纵使当了帝王,也不见得能有君子的三乐。研究古今中外的帝王,可怜的太多了。

了不起的帝王如汉高祖、唐太宗、西方的拿破仑,等等,他们也只统治短短一段时间就已往了。只有自称十全老人的乾隆,当了六十年的天子,老了交给儿子,自己当太上皇,在宫中静修,念密宗的咒语,偶然管管闲事,真是十全。可是他乐不乐?一点也不乐,烦恼事情许多。

所以当了天子,虽然「广土众民」,但并不乐。这就是为什么孟子教年轻人,先建设自己的人生观,认清楚人生的目的,不要去盲目瞎闯;没有确定目的,没有建设人生观,天子可以做,宰相可以当,可是,那也只算是人生生命履历的一场闹剧,「你方唱罢我登场,却认他乡作家乡」。

其次说到做圣人,「中天下而立」,是志愿在浊世中,做中流砥柱;换言之,是顶天立地,独立而不倚,不亢不卑,为万世人格的修养目的。「定四海之民」,做到齐家、治国、平天下,如周文王一样。多了不起啊!可是,这只能说是立功,谈不到立德,所以有人不走这个路子,孔子、释迦牟尼,就不走这个路子。

像释迦牟尼佛,他天生可以当天子,原来就是太子的身份,可是他不愿意,虽然「中天下而立,定四海之民」,然而「所性不存焉」,不能成道,不能超凡入圣,只能成一世的功业,不能成千秋万古不朽的德业。「君子所性,虽大行不加焉,虽穷居不损焉,分定故也」,那么君子学什么?学大英雄吗?虽然做到了尧舜的境界,也并不以为有什么了不起。

另一种形态,或者去过穷困的生活,虽三餐不继,也不以为有什么损害,这都是天职上的事。能够安天职的人,就是天下大英雄,英雄可以当帝王,亦可以当乞丐。

当帝王对他不会增加一点点什么,当乞丐也丝毫损害不了他什么,该如那边便如何。接着孟子继续讲到修行,这里从养身开始,前面从经心尔后知性,知性以后修命,修命以后,到这里是修身。儒家与佛家差别,完全在入世的做人做事上,把道修成,然后可以「大行不加」,「穷居不损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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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说真正的修行,是从心理行为修起,动心忍性,起心动念之间,都合于「仁、义、礼、智」,就是至善。那么「根于心」,心田的修行够了,「其生色也」,然后奇经八脉、十二经脉都通了。「睟然见于面,盎于背,施于四体」,然后脸上的气色也差别,有光华了,气很充盈畅达四肢,形体规矩,不弯腰驼背,身心舒畅、轻灵、怡悦。

「四体不言而喻」,一个有道之士,一眼望去,身影自然与众差别,精神灌透,气沈丹田,含胸拔背,有一种慈和祥瑞,潇洒飘逸的神姿气质,像是神仙中人。这是孟子一生修养的履历之谈,也是他学问修养实践的自白,照一般世俗的看法,就是他修道的真光阴。孟子从动心忍性开始,然后说到性善,讲到做人做事行为。

不外儒家和佛家差别,儒家动辄就与实际的从政连起来,因为古代的知识分子,出来第一步自然就与政治发生关连,所以是由行为,再讲到修行的成就。因此孟子说修行乐成了,有定力,便「君子所性,仁义礼智根于心;其生色也,睟然见于面,盎于背,施于四体,四体不言而喻」。其实不管佛家或儒家,都是如此,所以青年人要想学道,求得气脉通的,先要做到「尽其心者,知其性也」。明心见性以后修持,气脉自然通,否则,要从心理行为上,革新自己,在起心动念间,念念都在至善,气脉也自然就通了。

这是孟子实际的履历,他不会欺骗我们的。孟子有体贴性、体用的修养,至此大致已告一段落,他由基本原则,谈到实际光阴。所谓仁、义、礼、智是根于心,由心理行为开始,修养到「睟然见于面,盎于背,施于四体,四体不言而喻」的境界。这也是先「穷理、尽性以至于命」,检查心理行为的修养,光阴抵家时,生理自然有了转变,同时也能彻底明晰心性体用的原理。

然后讲到起心动念,做人做事的原理,见之于外的行为,成为道德的准则,也成为社会群体的政治伦理。于是孟子举出伯夷的一段事。

养老与全民福利孟子曰:「伯夷辟纣,居北海之滨,闻文王作兴。曰:‘盍归乎来,吾闻西伯善养老者。’太公辟纣,居东海之滨,闻文王作兴。

曰:‘盍归乎来,吾闻西伯善养老者。’天下有善养老,则仁人以为己归矣。五亩之宅,树墙下以桑,匹妇蚕之,则老者足以衣帛矣。

五母鸡,二母彘,无失其时,老者足以无失肉矣。百亩之田,匹夫耕之,八口之家足以无饥矣。所谓西伯善养老者,制其田里,教之树畜;导其妻子,使养其老。五十非帛不暖,七十非肉不饱;不暖不饱,谓之冻馁。

文王之民,无冻馁之老者,此之谓也。」伯夷是殷商朝代的宗亲,其时对于诸侯们阻挡纣王暴戾政治之事,伯夷也没有措施,只好避世,退避到现在辽东地域。厥后听说文王在岐山实行仁政,很兴奋,兴奋地说:应该回去了,因为听见西伯「善养老者」。在伯夷谁人时候,文王的爵位还是伯,分封在西岐的,所以伯夷称他为「西伯」。

而孟子是战国时代的人,周朝立国已经几百年了,文王的谥号也已经尊称几百年了,所以孟子的口中,尊称其时的西伯为「文王」。伯夷为什么听见文王「善养老者」,就会想来归呢?其实,在古文所谓「养老」这个名词的内在,代表了其时农业经济社会的稳固,把「幼有所养,老有所归」的社会福利事业,做得都很完备。中国传统素来对于人民的养生送死,看得很重要,这也是我们中国政治思想上的一个重要特点。养老该怎么养?例如现在台湾,老人福利机构的设立,对于老人的生活,都有照顾,重阳有敬老的运动,老人疾病免费优待治疗,公交车免费,以及鳏寡孤苦的老人都有所赡养,这是现代社会福利思想的进步措施。

昔人所谓的老,并纷歧定专指年事高的老人,有时候是代表学问、道德、修养高的人。如国之大老、老臣、老师等等,纷歧定是年事很高,这是「老」字的另一意义。「善养老」则代表了社会经济的富庶、安宁,因为一个时代的事故,首先遭难的就是老、弱、妇、孺。

所以当社会安宁了,依据我们中国文化的传统精神,大同思想的「老吾老,以及人之老;幼吾幼,以及人之幼」的原则,首先应该照顾的,也就是老、弱、妇、孺。所以「善养老」这三个字的意义,包罗了现代所谓茂盛康乐的太平社会。

当我们读到这里的「善养老」时,不要以为只是好好地养老人,这个看法必须要弄清楚。因为文王其时在西岐,能够做到国泰民安,所以伯夷这些人,都愿意来归附他了。孟子提出来第二小我私家太公,就是吕望。

因为他姓姜,在助武王伐纣乐成后,封为太公,后世便尊称他为姜太公。前面说过他的故事,他遇见文王以前,也是阻挡纣王虐政的,所以避到东海边上去住。「太公辟纣」,「辟」字与开发的「辟」字同音义;在《孟子》这里,则是「避」的意思。

有时「辟」字单独用,如《易经》中有十二个卦合起来,名为「十二辟卦」,代表了十二地支,一日的十二个时辰,一年十二个月的阴阳气候。「辟」为君卦,又有统率的寄义。孟子说伯夷和太公「辟纣」,就是孔子在《论语》中说的「贤者辟世,其次辟地」。

古代遇上动乱磨难的时代,许多人「辟世」,就是隐避的意思。在印度的习惯,就是出家入山;在中国的习惯,就是当隐士,脱离这个凡间的社会;再其次不能出世的,就只好「辟地」,避开这个动乱的地域。

这里孟子提出来,在殷商纣王的时代,这两位高士贤人,都「辟地」去了。厥后因为文王兴起了善政、仁政,所以他们二人都回到文王这里来了。孟子举了这两小我私家的例子后,结论说:任何一个时代、社会、地域、国家,在行仁政的时候,国泰民安,所以人心归向,仁人、圣人也都来了。孟子在他的七章书中,经常说到这些人,说到这些事。

现在的这一段话,是孟子在晚年时候说的,也代表了他晚年的一种政治哲学的心理。他又说:一小我私家家,有五亩的土地种植,在衡宇的外面种些桑树,主妇用桑叶来养蚕、缫丝、织布,这样生产下来,家里的暮年人,就可以有丝棉袄穿了。固然,现代人只要拿几百块钱,就可以买一件假皮衣来穿,也很温暖,可以过冬,不需要自己栽桑养蚕。可是,在谁人时代不行能如此。

在农业社会,只有用棉花,或丝棉做的冬衣,穿了才不会冻死。他又说,一个家庭中,只要有五只母鸡、两只小猪,天天定时按量去饲养,注意生蛋、孵小鸡的时间,就可以有肉吃了,营养也够了。假定有百亩之田耕作,那么八口之家,人人都可以吃饱了。

我们读战国时代的古书,有两个要点。第一是,如果以现代人的态度去相识古代,那是大错。第二,我常说,以台北市民的态度去相识天下大事,全错。

如果我们以现代台北市的态度,去看孟子所说千百年以前的社会,那就错上加错,错得一塌糊涂了。我们不要忘记,从春秋到战国这一段时间,三百多年都在战乱中。虽然周朝之初,外貌是统一了,实际上是地方分治的状态。在这种情势下,言语、文字、交通、经济都没有统一;分封的几百个巨细诸侯,相互侵占吞并,以大吃小。

到了孟子的时代,只剩了七个大国,所谓战国七雄,也都是以非法手段,强权战胜正义而形成的。效果民穷财尽,不光经济瓦解,人口稀少,做怙恃的,费了几十年的心血,造就出来的子弟,一次战役就牺牲了。

说不定一批优秀的人才,在一次战争中,几分钟就报销了,再造就一批人才,又要百年的时间。接连的战争,造成人口稀少,土地荒芜,农业衰落,工业固然不蓬勃,商业更谈不上。再看历史上其他的动乱时期,如南北朝的战争,五胡乱华,五代十国的战争,效果像剃头一样,大地剃光了头,战争之后的悲凉情况,是一片荒芜,惨不忍睹。

有了这个相识,才知道孟子不是小器,把五只母鸡,两只小猪,都看作宝物一样成了产业;实在因为在战乱之中,想吃一个鸡蛋,也不容易,不像现在,我们可以只管浪费、浪费。孟子说,文王当年,也是经由那样一个浊世,民穷财尽,命不如鸡犬。像我也曾亲身履历过这种战乱,深深体会到昔人所说「宁作太平鸡犬,勿作浊世人民」这句话的况味,真是做人不如做鸡犬来得舒服自在。

这是现在青年做梦也想象不到的。到了这种时候,正如苏东坡坐牢时的诗「魂惊汤火命如鸡」。可是在西伯(文王)这里,却能善于养老,怎样养老呢?「制其田里」,就是平均地权。

这也是周朝以后,好几代历史都想做好的。如汉王莽、宋王安石以及明朝张居正当政的一代,都想做到而都告失败。

可是现在我们在台湾已经做乐成了,三七五减租,公地放领,耕者有其田,以迄于土地重划,另有农村再扩及都市平均地权的土地政策等等。在文王其时也做到了,而且教诲每一个国民,生长农牧,在家庭中教诲妻子和子女,能够孝养怙恃老人。关于孝养怙恃,那是中华文化几千年来的特点,但也不要以为西方人绝对不管怙恃,只是中西制度两样。西方人的怙恃,想到后代家去,要先获得后代的同意;做后代的,于利便时接待,接待多久,也老实地告诉怙恃。

这在我们中国人看来,很不以为然。西方的文化基础是建设在小我私家主义上,怙恃在年轻时,对上一代也是如此,成了习惯,大家都能坦诚相处。中国的情形,如果兄弟多人已经分居,怙恃要到某儿子家去,儿子媳妇外貌热烈接待,心里却在嘀咕。所以中西两种形态,各有是非利弊。

尤其是养老问题,后代孝养本是应该,但很难做好。尤其现代工商社会下的小家庭制度,儿子完婚以后,即是「嫁」出去一个儿子,孝养他的岳父岳母去了。

所以文王是教全体国民,要「导其妻子,使养其老」。透过这一句话,我们可以相识一个家庭问题,要孝养怙恃的话,伉俪之间的教育和相同,是一个严重的大问题,不要轻易放过。

另一面也可看到文王其时,对于社会教育、家庭教育,都做得很乐成。所以我深深感受到,恒久以来大家所讨论的所谓青少年问题,并不是问题,我们在青少年时,也是一样。

青少年就是这个样子,硬把他们看成一个问题,而为社会、学校加上一个责任,这是差池的。青少年如果有些行为不大正常,那是家庭教育问题,而家庭教育如果说有问题,那是家长需要再教育。我以为暮年人倒是有问题,对这一代青少年,我们老一代的人应该挑起责任来,不要完全责备年轻人。

不外年轻人听了我这个意见,也不行自以为一切责任都在上一代,自己一点问题都没有了。站在做子弟的态度,问题大得很,至少不听尊长的指导,不接受怙恃师长的教训,轻视上一代的履历等等,这许许多多,都还是青少年的责任。如何继往开来,生长新的文化,开创新的历史,这些都是青少年的大问题。

现在所担忧的,并不是已往,而是未来的文化教育。实在讲,现在这一代青少年,文化无根,自己没有建设好文化的基础,未来如何去开创?万一根都留不住,中中断了线,那就惨了,这就是今日青少年的责任。「五十非帛不暖,七十非肉不饱」,这是孟子说有关生命温饱的两句话,一直到民国初年都还很盛行。

这是凭据中原一带的气候情况来说的。人到了五十岁以后,冬天不穿棉衣,身上就不会温暖。到了黄河以北,冬天非穿皮衣不行,没有羊皮,也要穿猫皮,否则冷得受不了。再往北到了东北,那就更冷了。

在南方像云南、广东、台湾等地,气候容易适应,尤其云南「四季无寒暑,一雨便成秋」,一年四季都是如此。昆明的青年到北方念书深造,往往读了一学期又回到老家,原因是气候没有昆明舒服,他们受不了。不外,孟子说的,好的社会,好的食物,好的气候,会养成「子弟多赖」。

「七十非肉不饱」这句话,在现代来说,似乎也不适用了。医生劝年龄大的人少吃肉,担忧胆固醇增加,会引起血管硬化。

可是现代医学所说的话,不必太迷信,因为自然科学是天天在推翻旧理论的,是不定的。所以孟子告诉我们,人老了,还是需要足够的营养,足够的温暖。

他说,如果一个社会中的人穿不暖,吃不饱,生活在饥寒困苦中,那么这个社会就不成其为社会,不成其为国家了。而西伯(文王)所治理的地域,可以做到「无冻馁之老者」,就是说,他治理下的社会是安宁的,因为他的政治、教育、内政、经济等等,制度都很健全。

由此我们也可以看出,中国的文化,自大禹王治水以后,几千年来,一直是农业社会的文化。农业社会是喜好自然的,喜欢赞美田园之乐,任何时代,任何角落,都充满这种思想看法与文学作品。

许多做官的人,到了相其时期,请求退休回家,享受所谓「归田之乐」,可见中国这个民族,很是浏览自然。其实也不尽然。倘使作一次民意观察,青年们如果要享受田园之乐,那是偶然到乡下玩玩而已。如果真的长住下去,除非是乡村都市化,水电俱全,有一切的设备。

昔人说「穷居乡,富居市」,穷了住到乡下去,有钱就要住到都会去。不外,现代工商业社会,物质文明蓬勃,就反过来了,酿成「富居乡,穷居市」。美国就是如此,像纽约市的大老板们,下班就开车到乡下别墅去了,离都市很远很远。

晚上留在纽约市的穷人较多,楼梯下,亭子间,都可以住。工业社会与农业社会是相反的,所以孟子形貌的,是其时文王治理下的农村安乐境界。孟子这里所说「五鸡二豕」的境界,今日在台湾长大的青年,因为没有履历过动乱磨难的时代,就看不出《孟子》这段文章反面的意义,历史变化的配景是很是悲凉的,此其一。

其次要相识,其时连五只母鸡、两只小猪的享受都没有,那种贫穷落伍、痛苦生活的煎熬,真是有难言之痛。所以圣人们要出来救世、救人,就在这个时候发愿;并不是打坐、念经可以解决问题,这是要起而行之的。

但历史上也有壮盛的时代,像宋代的《清明上河图》所形貌的,就是那种茂盛康乐的社会;清代小说《红楼梦》,形貌清初社会的太平情形,吃喝玩乐、打牙牌等等。现在赌场中用来巨赌的牌九,就是以前内室中玩乐的牙牌生长出来的。至于现在盛行到西方的麻将牌,传说就是宋代的女词人李清照发现的。太平盛世的人心、思想与这种生活态度与方式,逐步影响社会人心,道德渐趋堕落,社会逐渐杂乱,最后发生战争,造成社会的贫穷。

不光中国历史如此,世界人类也是如此,一般人称之为循环,佛学上就称之为循环。战国时,老黎民都在「望治」,希望社会的安宁、行政的治平,人民能安乐,国家能茂盛。但茂盛康乐久了,人心就思变,变久则乱,乱久就惨了。

凄惨以后,再回复到望治,尔后得太平,人类社会就是永远这样循环。在政治哲学上看,孔孟所希望的安宁,应该是大同思想那样;如果以历史哲学来看,人类的历史磨难,可以说是活该。所以仅仅靠外在的社会、政治、经济制度,使天下一切众生得太平,是做不到的,因人心不能平静。

一个有钱的家庭,在匹俦、婆媳、兄弟之间,都市闹出纠纷,这是社会上常看到的。最大的毛病是有钱,被钱害了;如果没有钱也就无事可闹了,可见款项为害之大。家庭如此,社会也是这样,所以孟子说「富岁子弟多赖,凶岁子弟多暴」,我们透过这段书,就可以相识历史哲学的一个原理。

西方文化有一项专门的学问,叫做历史哲学,大家认为这门学问极为深奥,能到外国读一个历史哲学的博士学位,那是不得了的事。但我常劝青年们不必去学这门课程,因为《三国演义》上的「话说天下局势,合久必分,分久必合」这两句话,把人类的历史哲学说尽了。在外国研究的话,扯上一大堆苏格拉底怎么说,孔子怎么说,啰啰唆唆,抄上许多参考书,效果,还是逾越不了「合久必分,分久必合」的规模。

其实,逻辑、辩证,都在这两句话中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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